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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章 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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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晨曦之子對著十字聖像發出誓言時,林安正站在柱廊盡頭臨街的巨大窗臺邊。

窗臺以淡黃色大理石為基礎,仿聖安格斯一世時期的宮廷建築風格,強調曲線的窗臺微微突出,兩邊雪花石的立柱表面雕刻著小天使、精靈等在林中徜徉的圖案,天花板上的彩色壁畫中,聖母眉眼間慈愛的微笑清晰可見,純金粉末、細碎彩石調和鑲嵌在層層雲彩之中,極盡奢華之能事,充滿了宗教式的美感和神聖意味。

神聖教廷的苛刻戒律和古板信條,雖然常常被信封“金錢無所不能”的費托商人們嗤之以鼻,但不得不承認,神聖帝國建立在頌唱供奉宗教神明基礎上的繪畫、雕塑、建築、音樂、文學和戲劇等藝術,的確是繆斯大陸人族歷史上無可否認的瑰寶。

而擅長模仿發展和制造流行文化的費托商人,則將這種令最不學無術的流浪漢都為之心旌神馳的藝術,搬運和保留到了他們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站在黑色蔓月季花枝鐵圍欄後方,林安如同這座城市的任何一個游客一般,目光漫無目的地徜徉在人流之中,而任何人也無法否認,這位站在奢華優美的窗臺邊的女法師,也成為了游人們眼中入畫的景色之一。

林安他們所下塌的這座水晶蘭賭城接近吉普賽斯城城中心,也基本是整個城市內游人最密集的地方,充滿生機的聲浪略帶喧雜,卻悠閑而富於活力。

林安斜倚圍欄,沈浸在這種氛圍中,目光無意從東面的青銅雕塑群掃到西面的白色拱門上,快速拉過的視線仿佛十分巧合地,在她的瞳孔中形成一團巨大的白色火焰。

“錯覺?”

心弦彈動了一下,林安下意識捂住眼。

這種視線過快拉動、而使得色塊在視網膜上拼湊一種巧合圖形,並恰巧和記憶某個角落的事物重合、構成似曾相識的即視感的經驗,對每個人來說都可能有經驗。然而對於法師,尤其是一個正在研究預言系領域的法師來說,很可能擁有著不同的意義。

“這就是預言系中所說的……事兆?”

在幻象易容下的雙黑女法師自語。

她純澈無暇的黑色瞳仁在與之相反的白水晶中掃動了一下,重覆之前漫無目的下視線運動的軌跡,與剛才相似的視覺殘留,沒有再一次如此清晰而完美的形成那一團跳躍的、仿佛活動一般的白色火焰。

“果然,無法再重覆了。”

事兆,一種並非以直覺、法術和占蔔等方式,卻同樣起著類似警兆作用的一種突發地、不受感兆者控制的預示。

它們的表現方式通常的一種或多種感覺集合,比如花圃在一陣風過後白芍藥在瞬間拼成又散開的骷髏圖案。在無風情況下明明距離桌沿還有半寸卻無端摔碎在地上的杯子。拿在手中喝了一半的紅酒再次入口後突然夾帶了絲絲血腥和屍體腐臭味。又譬如林安這次這種無意中掃視在視網膜上形成鮮明圖案的即視感。

它們形成的契機通常只有一瞬間,事後尋找往往了無痕跡,甚至容易被當成錯覺。

但所有曾經在歷史上留下過一筆的預言系大師,他們或多或少。都自稱曾經在某個重大事件之前,得到過這種類似命運預示的事兆。

當然,對於沒經歷過的人來說,這通常被當成大師們宣揚自己與眾不同、以此將他們與普羅大眾區別開來的荒謬說法——簡稱忽悠;而對林安來說,監守者們留給她的資料中,類似記載,也往往被歸入奇聞和未驗證假設的範疇中,以事實為依據的法師們在沒有親身經歷或見證之前,對這類誇張說法。往往抱以較大的懷疑和不信任。

法師們或許會相信命運女神大概真有一架紡織命運的紡車,但卻難以相信渺小的蜉蝣在未經靈魂升華之前,能不付出任何代價,清晰拉扯到那一縷命運的絲線——那是神祗們所在層次才能擁有的力量。

由此,難怪歷史上大部分預言大師都難逃被冠以“騙子”“神棍”的命運。各國皇室一邊鍥而不舍孜孜以求地延攬,一邊又常常在或長或短的蜜月期後翻臉,將曾經奉如神明的預言者打下神壇。

“雖然我已經早已確認自己在預言系方面天賦還算不錯,不過……這種情況,是要我在衡量自身天賦的天平上加重自信的砝碼麽?”

勾了勾唇,在易容下,雙黑女法師露出一個連女神都為之失色的笑容。

預知未來,據說這是人類最無法抗拒的誘惑之一,不過,林安完全沒有成為預言系大師的想法。

偶爾做一做占蔔很有意思,但或許受前世神話故事中諸多預言悲劇的影響,來自被“科學”這個大怪獸陰影籠罩的時代的靈魂,根深蒂固地認為過早預知自己乃至周圍人的命運,未必是一件好事:一本描述一個喜歡將自己的靈魂當面包片切的大魔王的黑暗童話告訴我們,很多時候,不做死就不會死。

將因研究預言系領域逐漸走火入魔而越飛越遠的思緒拉回來,從事兆中那團白色的火焰,聯系到最近的經歷,林安撫摸了一下唇瓣,忍不住再次道:“……果然,世上從沒有免費的奶酪可吃。”

同樣一句話,對象意義卻完全不同。

【“蒂蒂!”】她在精神中呼喚自己的契約者。

【“安?”】那一畔立即回應。

【“快回來,我想我們有架要打了!順便叫上威廉。”】【“好!”】

興奮的戰意,從彼方清晰地傳遞過來,林安笑了笑。

她並不急於去聚集其他同伴,依舊倚著欄桿,俯視下方。

昏昧夕陽下,兩百年前建成的黃石大道上依舊人流不減,路邊建築廊柱墻壁上隨處可見的浮刻雕塑隨處可見,繁華的市景中人們笑容安詳愉快。

林安嘴角含笑,不知想到了什麽,濃重的黑暗從那雙漆眸深處湧起又沒落。

夕陽漸漸沈沒到遠方的地平線下。深淺不一的紫色雲翳統治了天空,幾顆過於急切的星子已經在深紫藍的天幕上迫不及待地露出了身影,賭城亮起了通明的燈火,幾乎讓人錯以為身處一座不夜之城。

她並沒有等太久。

大約半個魔法時後,仿佛約定一般,當通過冥冥未知的命運預約而來的不速之客出現在街道盡頭時,林安與對方同時轉向對方,視線相交。

仿佛有無形的火花迸濺。

林安不知道自己在對方眼中是什麽樣的,在她的眼裏,對方就像一盞幾千瓦的大燈泡。

雖然對方的神術可以讓他藏身人流。被普通人下意識忽略。但在感知敏銳如林安的人眼中。在他沒出現在視線內以前,她就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

而在晨曦之子眼中,在林安視線朝他看過來的前一瞬,他絲毫沒有覺察那個憑欄觀景的女法師的異常。直到她看過來的前一秒,無比強烈的存在感和危機感,如同撲面而來的海潮將他淹沒。

“聖子……都是這麽無所忌憚地發散力量,唯恐自己不被人發現的嗎?還是根本無法控制收束力量?”

林安的視力,敏銳到能將那個白衣聖子身旁空氣中飛舞的灰塵顆粒看得清清楚楚。

白衣聖子所到處的灰塵自動排開,看似是在無聲宣言聖子的神聖不容褻瀆,但感知強大如林安,卻隱約感覺到了對方力量控制上的不協調。

後方的房間中,西德尼仍未出現。

林安勾起唇。對著下方人流中如逆水坁石般站定,擡頭向她看來的白衣聖子,緩緩地做了個口型:“索克亞。”【上古魔語:“亡靈”。】

白衣聖子的目光瞬間銳利起來。

“褻瀆者!”

他低喝出聲,濃烈的殺機在那雙平時盛滿寬大博愛的煙藍瞳眸中焚燒起來。

而他眼中的褻瀆者依舊似笑非笑,站在原地。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篤定他不會在此地出手。

“哇哦,鴿子!”

遠處的廣場上,孩子們清脆的驚叫歡呼響起。

大群白色的鴿子從廣場上空飛過,遮蓋了暗下的雲翳,在漸漸昏暗的天幕下無比壯觀,無數旅客紛紛停步,仰頭向天空看去。

除了當事雙方,沒有人知道,就在他們身邊不足三尺的地方,一場足以影響他們命運的暗戰正在發生。

“卑鄙!”

白衣聖子握緊雙拳,低喝,聖潔的白光在他露出的拳頭上若隱若現,猶豫、踟躕在他心中閃過,信守的戒律和眼前面臨的情形相互抵沖。

“無所不能的父神啊,禰是在考驗禰虔誠的信徒嗎?”

這條街道上,乃至這個城市大部分人的命運絲繩,已經拴在了他的手中。

臨行前,教皇就已經對他有所囑咐:

他此行追捕的,是一個五百年前曾經毀滅了一個帝國,並且隱姓埋名存活至今的強大亡靈法師,死在對方手中的亡魂無可計數,罪孽滔天。

此次在這裏感應到對方存在,只是一次意外。

但白衣聖子以此推測,對方很可能身受重創,或有其他因素桎梏,才會意外洩漏方位。

這無疑是擊殺這位為惡者的最好時機,如果繼續拖延下去,很可能會被做好準備的對方伺機逃走!

以這個亡靈大法師在大陸上潛藏數百年的隱藏能力,如果讓對方逃走,下一次再尋找到,就不知是什麽時候了,那麽在此期間死在這個罪惡者手中的生命,又何其不無辜?

ps:

林安所說的第二次“世上從沒有免費的奶酪可吃”的意思,是他們坑了亡靈大法師時候,命運的安排讓他們繼續接下這個坑的意思——至於教廷的人會來,之前有提及的,塞繆爾要引來的本就是教廷的人,林安他們是誤中副車。

現在輪到聖子誤會了,而林安在加深這個誤會,用意下章再說,或者看本章標題。

另外這裏也揭示一部分亡靈大法師或者說第四帝國歐羅巴的暗線,話說之前一直有鋪墊的,比如說提及過大法師是至少七八百年前就成名的人物,萊姆斯是近四五百年前晉升傳奇,歐羅巴則大約在此之前覆滅。

話說劇情暗線其實是一直在的,目前的劇情不單純是跑副本而已,至於後面的就不劇透了,畢竟全部說出來的話,也就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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